22 第 22 章 (第2/2页)
但沈江的眼神已经冷了下来,如果这人再继续拖延下去的话,那自己也只能……
“二位大人,”忽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,“这位夫人是在下的邻居,在下可以为他们作证。”
沈江后背一僵,转身却看到一位青衣文士冲着自己淡淡一笑,又对相国府的侍卫拱手道:“出门靠朋友,在家靠邻里,大人给在下一个薄面,令公子在书堂赊的账就此一笔勾销,如何?”
“若雪先生?”那侍卫也愣住了,“你就住这家人隔壁?哎呀……”
他的态度一下子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,尤其是在听到吴盐说免账的时候,立马变得善解人意起来了,“既然是熟人那就好办多了,若雪先生的邻居,肯定不是什么官员家眷,走吧走吧,正好寅时已过,咱们该关城门了!”
“多谢大人通融。”吴盐笑道。
沈江出城之后,回头望着紧闭的城门,仍有些回不过神来。
他们居然就这么出来了?
就连排在他们前面的,都还有好几位没能顺利出城呢。
那位若雪先生,他跟在陛下身边的时候也听过一次,只是一直未曾有见面的机会。
他为何会知道他们今天要出城,还特意站出来帮了自己一把?
沈江驾着马车往前走了几里路,心中仍百思不得其解。
他们出城不久,天便黑了,暮色如樊笼被覆四野,天空中飘起了冰凉的雨丝,似乎有逐渐下大的趋势。
沈江皱了皱眉,从马车里翻出斗笠蓑衣,披上继续赶路。
雨幕遮蔽了他的视野,忽然,前方的黑夜中亮起一串星星点点的火光,似乎是一支百人左右的队伍在远处活动。
“吁——”
沈江立刻勒紧缰绳,准备调头避开。
可别真遇上什么山贼土匪了!
不过沈江并不担心对方会发现他们,因为京郊的土匪大多只是流民作乱,根本不成气候。
然而这次还真叫他碰着了。
沈江没走出多久,后方就传来了阵阵马蹄声——
冰冷雨夜中,无数马蹄飞速踩过水洼,金戈铁器摩擦碰撞,却听不到半点人声,犹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幽灵部队,一路朝着他们疾驰而来。
沈江脸色惨白。
他咬牙思考了两秒钟,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,把缰绳交到卫尉孙夫人的手中,为她指了一个方向,又掏出身上藏着的匕首塞给对方。
在目送着马车远去后,沈江独自留在了原地,静静等待着身后人马的到来。
哪怕是死……
只要能多拖延一刻也好。
他从怀中掏出一截黑绳,细致地绑在左手小拇指上,这是陛下想出的法子,说锦衣卫彼此之间可以靠这个辨认同僚。
而在训练时,季指挥使告诉他们,若遇到生死险境,这便是锦衣卫为牺牲者收尸的线索。
马蹄声越来越近了。
沈江站在道路中央,大雨倾泻而下,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,在暴雨无情冲刷下,他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,视野一片模糊。
倏忽一道闪电劈开黑夜。
刹那间,林中耀亮如白昼。
沈江霍然抬头,只见一匹高大的黑色战马冲破混沌雨幕,眼看着就要踏过他的头顶,却被马背上的人反手一把拽紧缰绳,狠命勒住,手背上赫然暴起道道青筋。
“吁——”
黑马嘶鸣一声,马蹄高悬,将将急停在了他面前的空地上。
沈江的心突地一跳,知道是自己唐突了。
他立刻退后数步,躬身下拜道:“将军好神力!不知您是打何处来的英雄?今日相国下令封锁京城,小人姓沈名江,是京郊负责进城采买的小厮,也是刚出城不久,又赶上大雨,这才迷路至此,冲撞了将军的人马。”
一番话说得周到得体,前因后果都十分清晰。
因为沈江知道,这种时候最重要的,就是主动介绍自己的来历,先打消对面的怀疑再说。
然而回应他的,却是旁边一道哑砺低沉的声音:
“将军,这小子一看模样就不是个老实人,怕不是那奸相派出城的探子,依我看,不如一刀结果得了。”
沈江的心瞬间跳到了喉咙眼里。
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内心恐惧,抬头想为自己再作辩解。
却见一位高大肃穆的年轻将领坐在马上,微微压低斗笠,正盯着他左手小拇指上绑着的黑绳。
青年一身银甲文武袍,精铁铸成的盔甲被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,眉眼深邃立体,长相充满了粗犷的男性魅力,可偏偏那双黑色眼睛又生的十分俊逸,有种雄姿飒爽、不怒自威的气势。
他平静而富有力量的目光,穿透了刺骨寒冷的夜雨,让人想起月下平波缓进的辽阔海面,自带三分从容神定的气度。
饶是沈江也不得不承认,有些人,天生就是居于万人之上、统帅三军的大将。
他壮起胆子,本想继续说话,但那年轻将领终于有了动作。
他引着马往前走了两步,垂眸问道:“你是锦衣卫?”
声音在暴雨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,像是波澜不惊的寒江。
沈江霍然抬头:“你是谁?”
青年并不言语,只是朝沈江亮出了一块金牌。
“他有没有说过一句话,”他淡淡道,“见金牌如见朕?”
闪电再度劈开黑夜,照亮林中枯木惨夜。
平地风雨大作,金牌被打磨光滑的纹路上,倒映出沈江几近扭曲的狂喜表情。
随即轰隆一道震天撼地的雷声炸响,如天倾地裂,山河倒悬,汹涌雨水从地势高处倾泻而下。
沈江心惊肉跳,双膝一软,噗通一声跪倒在肮脏泥水里,激起水花四溅。
他心悦诚服地叩首道:
“臣,锦衣卫副指挥使沈江,拜见霍将军!”